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传法使者
时间:2014-05-26 19:27:31  来源:  作者:

观净尊者:就个人所知,今天是玛欣德尊者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讨论这个主题,这是大家的福报。我第一次与玛欣德尊者讨论这个主题是在缅甸帕奥禅林,帕奥禅林是个有近500位南传上座部比库共住修行的地方。
 
从1994年开始,华人逐渐至禅林修学。至今,平时在帕奥禅林修行的华人比库及禅修者,大约保持在100位。我们有缘在禅林第一次讨论这个主题已是2007年底的事。我们十几位华人比库多次聚会法谈及小型讨论,玛欣德尊者给予很多的指导。
 
在帕奥禅林中,华人比库们彼此分享、相互支持。近年来,能够长期驻锡在禅林担任业处老师的华人就是玛欣德尊者。尊者乃“传法使者”,为法利人而教授于华人五地(中国大陆与台湾,新加坡、马来西亚和印尼)。
 
玛欣德尊者用心修学整体的上座部佛教,对教法的客观宣说和禅修指导,使这个主题在帕奥禅林和华人区的上座部佛弟子中,得到更深广的省思与实践。其人其行乃至其著作,正相应于今天的讲题。
 
我很欢喜,今年上座部佛教学院,能够邀请到玛欣德尊者莅临台湾教授,开示这个主题。现在恭请尊者开示。
 
 
玛欣德尊者:1.序言:2009年7月份在新加坡期间,我写了这篇名为《上座部佛教植根于华人区的三个阶段》(刊于学院护法会刊第三期)的文章,
 
以回应台湾南传上座部佛教学院的宗旨——植根上座部佛教于台湾。今天,又应观净尊者的盛情邀请,与诸位一起讨论上座部佛教应如何植根于华人区。
 
2. 三大佛教传统:佛教流传到现在已经两千五百多年了,在不同时代、不同区域,逐渐形成了目前的三大语系佛教:1.南传上座部佛教。2.汉传大乘佛教。3.藏传密乘佛教。
 
汉传佛教与藏传佛教由于都是从印度往北传播,在地域上是往北传,所以合称为“北传佛教”;而上座部佛教由于是从印度往南边传播,所以叫做“南传佛教”。
 
中国人接触佛教已经有两千多年的历史了。中国的学者们把公元前2年定为佛教正式传到汉地的时间,所以,中国人对“佛教”这个名词并不陌生。
 
 
3. 上座部佛教在华人地区的传播发展:自过去两千年以来,中国人对南传上座部佛教几乎没有认识。早在一千多年前,已有北传梵语系的经典传到中国汉地并被翻译为汉文,
 
例如四部《阿含经》以及律藏,包括昙无德部的《四分律》、弥沙塞部的《五分律》、大众部的《摩诃僧祇律》、萨婆多部的《十诵律》、根本说一切有部的《根有律》等等。
 
可是,这些经典在中国都被视为小乘经、小乘律。翻译为汉文的说一切有部的《阿毗达磨》,也被视为是小乘论。中国佛教一直以大乘自居,这些经律论并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。
 
我们看现存的汉文大藏经,中国古德对《金刚经》、《华严经》、《法华经》等都有很多的注解、疏钞。但是,却没有发现一部对《阿含经》的注疏,所以不被重视。
 
南传上座部佛教的经典,在古代也曾经被翻译到汉地,即属于律注的《善见律毗婆沙》。不过,这部律注与南传上座部现存的版本对比起来,还是有差別的。
 
第一、这部《善见律毗婆沙》只是节译本,不是全译;第二、这部律注被僧伽跋陀罗翻译出来之后,被当时的僧猗(或僧袆),以《四分律》的观点进行整编修改过。
 
不过,其中仍然有很多內容是相似的。就这样经过了一千多年,由于地域上的隔阂,中国古代虽然有许多人曾到印度去朝圣留学,但是却没有因缘系统地接触到南传上座部佛教。
 
例如东晋时的名僧法显,曾经在公元410-411年到过斯里兰卡(锡兰),但从他在那里取回的经典来看,例如弥沙塞部的《五分律》、《长阿含经》和《杂阿含经》等,他不可能住在斯里兰卡大寺,而是住在思想开放的无畏山寺。
 
后来,唐朝的唐玄奘大师也去印度留学,本来是打算要前往斯里兰卡求学,却正好遇到该岛发生大饥荒,所以没有去成。
 
唐代的义净大师,也曾经到过缅甸、泰国、印度尼西亚等东南亚一带。但是,当时其所到之处还不是南传上座部佛教,可能属于根本说一切有部之类的。
 
因此,从中国古代佛教史来看,中国人对南传上座部佛教还是很陌生。直到20世纪,由于交通比较方便,太虚法师(1889-1947)在1940年去了一趟斯里兰卡;
 
回来后,他感慨地说:“中国所说的虽是大乘佛教,但所修的却是小乘行。”“所以我认为说锡兰的佛教是小乘极为不当,锡兰应该是小乘教大乘行的佛教,和中国大乘教小乘行的佛教适得其反。”(《从巴利语系说到今菩萨行》)。
 
1946年,太虚法师的学生了参、光宗等人,去到斯里兰卡留学。了参法师(叶均居士)在 12年的留学期间,翻译了《清净道论》、《摄阿毗达摩义论》以及《法句经》。
 
1957年,他回到中国以后,在中国佛学院任教,但不久就还俗了。了参法师到斯里兰卡留学是以学习教理为主,能将《清净道论》翻译出来是难能可贵的。
 
这些论典虽然被翻译成中文,但在几十年间却没有产生多大的影响。后来,台湾有一批出家众通过学律,发现上座部佛教国家的律法传承比较完整,于是有人到泰国等地去求戒、学法。
 
之后,又有人翻译了阿姜查、佛使比丘等的著作,将泰国近百年来兴起的森林派禅师的作品介绍到汉地。这些译作引起华人对上座部佛教禅法的兴趣,吸引更多人到上座部佛教国家求法留学。
 
于是,从文献的翻译开始,到后来越来越多人前往南方佛国学法,并且邀请一些上座部禅师等来汉地弘法,上座部佛教的经典和禅法在华人区逐渐受到重视。
 
由于马来西亚和新加坡在地域上与泰国接近,他们较早地接触和认识到南传上座部佛教。东南亚一带的华人,大多数是生活在多元文化国家。
 
例如,马来西亚有三大种族:巫族(马来人)、华族(华人)和印度族(印度人),当地的文化是以多元文化为主。早在20世纪70年代,当地华人已经开始接触到泰国系统的上座部佛教。
 
不久,斯里兰卡和缅甸系统的上座部佛教,也陆续传入该地。因此,马来西亚和新加坡一带的华人,较早就接触和了解南传上座部佛教,也造就了一批优秀的僧才。
 
作为更纯粹的华人区,是中国的大陆和台湾。那些到上座部佛教国家求法的大陆人和台湾人,由于在英语方面较为逊色,所以许多人必须依靠翻译才能了解。
 
就以中国大陆来说,虽然1986年11月,中国佛教协会派出圆慈、净因等5位比丘到斯里兰卡留学,可惜他们学完回国后,也没有把上座部佛教完整地介绍过来。
 
反而在台湾,更系统地接触上座部佛教要比大陆稍早些。1990年到1998年,台湾元亨寺先后出版了《汉译南传大藏经》,开始比较完整地译介南传的经典体系。
 
特別是1998年到2001年,缅甸帕奥禅师连续四年应邀到台湾来指导禅修,于是比较完整的上座部佛教止观禅法。
 
特別是《清净道论》的实修传承,就逐渐被越来越多的华人所了解、接受和实践。从此,南传上座部佛教与汉传佛教的交流就更加频繁了。
 
4. 借鉴汉传佛教的发展经验:上座部佛教在华人区的传播,必须经过最初的萌芽时期,然后慢慢发展,才能有最后的独立,就好像汉传佛教一样。
 
从中国佛教史来看,佛教从发源地——印度传到中国,到现在已经有两千年的历史了,但是其独立的过程却是相当漫长的。
 
佛教在中国独立的时期是在隋唐,因为汉地的十宗全都是在隋唐成立的,没有一个宗在隋朝以前成立,也没有一个宗是在唐代以后成立的。
 
隋朝是在公元581年建立,唐朝是在公元618年建立,佛教传入中国是在公元前2年,此间一共花了近六百年的时间。
 
佛教初传汉地,很多人用老庄、黃老的思想来看待佛教,佛陀也被当作神仙来崇拜。由于当时对佛教经典的翻译和对教义的理解还很不成熟;
 
所以无论在佛教义理方面,还是在佛教语言方面,中国人会常常借助当时的人们,所熟悉的儒家思想、道家思想等,以外学的书论和用语,来附会于佛教。
 
汉朝灭亡之后天下三分,接着魏国统一中国,之后是西晋与东晋,后来又分为南北朝:南朝是宋、齐、梁、陈,陈又被隋所灭;北朝是北魏、东魏、西魏、北齐、北周。
 
在魏晋南北朝这三、四百年间,中国处于群雄割据的时期,那时适逢佛教大规模地传进中国。即使如此,由于当时的通讯、交通等因素,佛教在中国的发展也未能一下子独立。
 
于是,中国当时的佛教,从“附会佛教”发展为“格义佛教”。所谓的“格义佛教”,即是以儒道思想或外教义理,来解释佛教。
 
例如用儒家的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这五常,来配合解释佛教的居士五戒。用道家的“清净无为”,来配合解释佛教的安般守意:“安为清,般为净,守为无,意名为,是清净无为也。”《大安般守意经注》卷上)等。
 
这种“讲肆格义,迂而乖本”的格义佛教,一直到释道安(312-385)、鸠摩罗什(344-412)时,才得以废弃不用。
 
鸠摩罗什从龟茲(现在的新疆库车)来到汉地之后,翻译了大量的大乘经典,从此汉传佛教在义理和语言方面,才开始慢慢地走向独立。
 
中国南北朝时期,由于义学发达,形成了很多专门研究和讲授某一经论或某种教义的“师”,例如摄论师、地论师、涅槃师、成实师等。
 
这些师的特点,是他们都有自己独立的思想体系,他们也授徒说法,但是一直到隋朝、唐朝时期,才形成后来的“宗”。“宗”是在“师”的基础上,再进一步的发展与完善:
 
一、“师”侧重于师授徒学,但是传承体系尚不明显;“宗”往往由某个或几个僧人所创立,被奉为“祖师”,并由此形成自己的教派传承体系;
 
二、所有的“宗”,都可能会高抬某一部经或某一类经论,并据此而发挥和开展出自己的一套比较完整的思想体系;
 
三、每个宗几乎都有自己的判教,大乘诸宗的判教有详有略、有繁有简,如天台的五时八教,贤首的五教十宗,法相唯识的三时说教,禅宗的宗门教下,
 
净土宗的难行道易行道,密宗的显教密教等。根据自宗的一己之见,对当时流传的各种佛教经典与学说进行分门别类,并把自宗抬到最高的地位。
 
这些是“宗”的特点。宗派林立与宗义发达,标志着汉传佛教在中国已经到达兴盛期和独立期。宋代以后,汉地佛教逐渐走向没落。
 
明清之际,已是腐败不堪,直到最近几十年来才出现复兴之势。明清之后,汉传佛教开始传到台湾,台南的开元寺即是一例。
 
同时,随着中国人至世界各地的移民,汉传佛教也传至东南亚的马来西亚、新加坡、印度尼西亚、美洲、澳洲等地。20世纪初以來,有些大陆的老和尚去到东南亚,从而深化了东南亚的汉传佛教。
 
1949年前后,汉传佛教也随着一批大陆和尚迁台而大规模地传进台湾。从中国佛教的发展史来说,佛教从印度传到中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。
 
5. 上座部佛教的特点:作为现代的佛弟子来说,视野更广阔了,不仅可以轻而易举地学到汉传佛教,也可以轻而易举地学到藏传佛教,还可以轻而易举地学到南传上座部佛教。
 
如此,我们的选择性也多样化了。有了选择,也有了对比。在座很多人前来这里学习和禅修,说明大家选择了南传上座部佛教。
 
5.1 重佛法传统:我们应该怎样才能修学得更好呢?上座部佛教有个与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皆不同的特点。学过汉传佛教的人都知道,大乘佛教讲“圆融”。
 
现在还有一些名僧大德,提倡“与时俱进”——与现代社会一起发展前进,佛教发展要追求现代化、科学化、生活化,要有时代特色。但是上座部佛教强调传统性,坚持原则——着重对“法”的忠诚与维护。
 
从众生与佛法的关系来说,大乘佛教更注重利乐众生,强调随顺众生的种种欲乐、意趣、爱好,用众生喜闻乐见的方式来弘扬佛法。
 
而上座部佛教侧重在佛法,强调一定要保持佛法的纯洁性,才能让有缘的众生学习和实践到真正的佛法。上座部佛教强调,佛法有不共世间性,与世间有所不同。
 
犹如佛陀在刚刚成正自觉者时所说的:此法是逆于世间流的。因为世间人所追求的是欲乐、享受、贪嗔痴,但是佛陀的教法却与世俗人所追求的相反——息灭贪嗔痴。
 
正因如此,要完全了解与掌握佛陀的教法是有一定难度的。作为北传佛弟子也好,南传佛弟子也好,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:希望佛陀的教法长久住立于世间。
 
但要如何久住呢?大家的做法就有所不同。北传佛教更偏重的是让佛教活泼泼地,让更多人受用;因此,很多北传僧尼为了弘法而学习各种世间学问,例如心理学、管理学、语言学等等,使佛教能通过各种途径传达给世人。
 
而上座部佛教却认为:只要保持佛法的传统性、纯洁性,始终会吸引人来学习与实践。这就决定了想要学习上座部佛教的弟子,必须以法为重,更多地从三藏、从传统去继承佛法,相对地忽略对世间学问的学习和运用。
 
也就是说,上座部佛弟子应该花更多的时间来学习三藏和实践禅修,学有所成之后才去弘法。由于让佛陀教法久住的方式不同,因此上座部佛教对“法”的要求相对要高些。涉及面可能没有北传佛教那么广,不需要学那么多世间的东西,但是对佛法却要通达。
 
5.2 文句语言与义理并重的传统:如何才能让佛陀的教法久住呢?佛陀在《增支部.第2集》第20-21经中说:“诸比库!有两种法能使正法混乱,导致隐没。哪两种呢?
 
错误的文句语言和误解义理。诸比库,文句语言的错误和义理的误解,诸比库,乃是这两法使正法混乱,导致隐没。”
 
“诸比库!有两种法能使正法住立,不会导致隐没。哪两种呢?正确使用文句语言和善解义理。诸比库,文句语言的正确使用和义理的善解,诸比库,乃是这两法使正法住立,不会导致隐没。”
 
这两段经文,正好与北传佛教的“法四依”不同。北传佛教有一句“依义不依语”,但是上座部佛教则认为,佛陀强调文句语言和义理都很重要。
 
也许因为上座部佛教注重文句和语言,所以连佛陀的语言——巴利语都不改动,现在我们讲经说法都会引用巴利语。
 
我们也发现,有巴利语基础和没有巴利语基础是不同的。因为巴利语有独特的语境,必须深入到该语境当中,才更能了解佛陀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。
 
当它被翻译成另一种语言之后,可能会造成原义的某种流失,假如再加上讲解者没有巴利语基础,望文生义、信口开河,那就可能“差之毫厘,谬以千里”了。
 
借鉴各佛教传统的发展路线:比照佛教传入中国经历了五、六百年的时间才走向独立,现在上座部佛教被华人比较有系统地认识和了解,才十几年、不到二十年的时间,还属于不成熟的阶段。
 
另外,北传佛教传到中国,还有很多官方运作的因素;而上座部佛教传入华人地区都是民间行为,几乎没有官方的介入。
 
大乘佛教传到中国,一开始走的就是上层(帝王)路线;南传佛教传到斯里兰卡,也是走上层(帝王)路线,而且很快就被当地人接受。
 
民间路线与上层路线相比较,有优点也有不足之处。优点是:它受到统治者个人意志的干涉比较少;不足之处是普及性较差,不如帝王路线那样容易自上至下地传播。
 
藏传佛教、南传佛教一开始都是走上层路线的。上座部佛教还有一点跟北传佛教不同,就是上座部佛教传到斯里兰卡、缅甸之后,在短时间内很快就普及民间,并被广大民众所接
受。
 
但是佛教初传到中国的时候,还是停留在王公贵族之间,六朝时普及到士大夫阶层。隋唐时随着净土宗的兴盛,佛教才大规模走向民间。
 
不过,当时大部分宗派的发展与兴盛都与官方多少有关系,所以到了晚唐,随着唐武宗的“会昌灭佛”,各个宗派都受到致命打击,唯有躲在山林里的禅宗还保存着,没有遭到多大冲击。
 
例如江西的百丈禅寺,现代社会里即使开车去,也必须走没有人烟的山路两、三个小时才能到达,在古代也许必须走一、两天才能到达。
 
在大山里面,若不是自己耕田种地肯定会饿死,所以必须“一日不作,一日不食”。然而,退隐山林的同时也远离了广大的民众。
 
 
6. 如何学习上座部佛教:现代社会资讯发达,现代人接触佛教拥有许多优势。资讯发达有好处也有坏处。好处是一下子可以接触到大量的东西,不像在古代,连想要读到一本佛经都很难。
 
资讯发达的坏处,是由于信息得来太容易,反而不懂得去珍惜和尊重,容易轻慢佛法。现在在台湾想要获得上座部佛教资料,获得一套上座部丛书太容易了。
 
而在古代,人们必须先远道去西域、印度留学、取经,回来后才翻译成中文,还要印刷。雕版印刷是宋代才普及的,之前大多数是手抄。
 
当时只有在大寺院里,才珍藏有皇帝颁赐的大藏经,隋唐之前叫做“一切经”,隋唐时才开始叫“大藏经”。所以我们现在学习佛法,有好有不好。既然现在更有条件学到更完整、更纯粹的上座部佛教,那么应该怎样学呢?
 
6.1 完整地学习佛教的整体性:正如刚才所讲到,作为上座部佛教弟子,我们对于经论、教理不能但求甚解,而是必须要透彻了解。
 
三藏圣典在提及佛陀的教法时,经常这样说:“他(佛陀)所宣说的法是初善、中善、后善的,是有义、有文的(既包含义理,又包含文句语言),说明完全清净的梵行。”
 
这是佛陀教法的特点。佛陀的教法是完整的,不是支离破碎的。也正因此,在义理方面,没有任何一个南传上座部传统只注重某一部经或某一体系的经论。
 
巴利三藏是个整体,不能人为地分割,不能说这部经最重要、最究竟,是‘经王’,其他是经臣、经民、经奴。
 
佛陀所说的法构成了巴利三藏的主体,所以我们把握佛法要整体地把握。上座部佛教对律藏很重视,对经藏很重视,对论藏也很重视。
 
不能像现在有些人鼓吹的:“经律才是佛说,其他的不是佛说。”或者又把经藏分割为“如来相应”才是佛说等等。
 
佛陀的教法是完整的,律、经、论才构成三藏,不是两藏。根据上座部佛教传统,三藏与三学是对应的。想要持戒,应当依据律藏;想要修定,应当依据经藏,想要修慧,应当依据论藏。
 
武断地把论藏排除于佛说之外,就意味着作为解脱不可或缺的观智是无关紧要的。这种观念是否已经本末倒置?!
 
对佛弟子来说,皈依的都是三宝,不是两宝。在世间还没有僧宝的时候才是两宝,等佛陀初转法轮之后,佛法僧三宝就是一个整体。
 
可是现在有些狂妄的在家人只皈依两宝,不承认僧宝,这是很不应该的。我们皈依的是三宝,依据的是三藏,三藏不能分割。
 
对于三藏来说,也要完整地把握,这才叫“初善、中善、后善”。对于“有义、有文”,除了深入义理,也要掌握好语言文字。
 
对于义理来说,既不能舍义逐文,片面追求语言文字的优美而放弃义理,同时也不能误解义理,经文明明应当这样解释,但我们却按照自己的意思去发挥。
 
6.2 正确地学习佛教的纯正性:对于文句、语言、文字,不要错乱,不要颠倒,不要乱说,不要滥用,不要自创。
 
在《增支部注》中解释“文句语言”和“义理”时说:“文句、语言,是圣典的文句、语言和用法;义理,是解释经文的义注”。
 
我们在学习三藏时,既要理解圣典的意思,也要正确地使用圣典的文句和语言,这样才能整体地掌握好佛陀的教法。
 
如果能够准确地把握佛陀教法的整体性、系统性,这样的话,无论我们是为了让佛陀的教法久住也好,为了让以后的有缘人能够接触到纯正的佛法也好;
 
一开始我们就做对了,做完整了,才能更好地把佛法传递给我们的下一代,传递给以后的修学者。如果一开始就错了,以后要改正就比较困难。
 
例如:有人在翻译泰国禅师的作品时,把泰语的achan(读音为“阿詹”,即老师的意思。出家人可以叫阿詹,在家人也可以叫阿詹)音译为“阿姜”(ajiang),例如:阿姜曼、阿姜查。
 
现在大家看习惯了“阿姜”,一旦看见有人将之音译为更准确的“阿詹”,反而可能会批评埋怨呢。所以,从事一门学问,刚开始如果准确的话,以后的人会更方便、省力,不需再去求证、修正。
 
我们刚开始学习上座部佛教也一样,能够更准确、更纯粹会更好。现在我们有条件学得更好,学得更准确、更纯粹,就不应该得过且过、不求甚解。
 
上座部佛教的学风素来以严谨著称,对于义理、文字方面都应尽量完整地把握,这样不但我们自己能够学得更好,对后人的学习也有莫大的帮助。
 
我们现在所做的东西后人可以看到,但是后人所做的,我们现在却看不到。如果我们现在做得准确,后人也都可以更快、更准确地学习,这样就可以带领他们进入上座部佛教的传统核心里去。
 
7. 现阶段的工作:如果要让更多学法的人接触到上座部佛教,我们现在要做的工作很多。要做哪些工作呢?
 
7.1 翻译:首先是翻译。任何一种文化要被另外一种异质文化所接受,语言是很重要的。例如:我们华人接触到的泰国佛教大多数都是以森林派为主。
 
为什么我们接触不到泰国一千年来的传统佛教?泰国传统的佛教与近百年才兴起的森林派有所不同,但是我们对泰国传统的佛教所知甚少,这就关系到语言问题!
 
因为近几十年来,有些洋人去泰国求学,他们多数追随森林派禅师学习,然后将之介绍到英文世界。当这些英文作品被翻译成中文后,于是我们所了解到的泰国佛教多数是森林派的。
 
我们可能会认为泰国佛教是反阿毗达摩,其实泰国传统的佛教并不是这样。泰国传统的佛教也注重教理,注重阿毗达摩。
 
由于阿詹曼只接受过很少的三藏教育,就到森林里去出家,他自己也说过他在三藏方面比较欠缺。但是到了他的弟子那一代,有些人就认为三藏不重要,甚至出现轻慢经论的现象,但这并不是阿詹曼的本意。
 
如此,我们认为泰国的僧团不尊重经论,其实只是某些森林派的做法,并不代表泰国传统的佛教。又好比现代缅甸,出了一位被整个缅甸佛教界尊为‘佛音第二’的佛学家、教育家马哈甘达勇西亚多(1900-1977)。
 
之前华人佛弟子几乎不认识他,因为他的书籍只有缅文,没有被翻译成其他的文字。他的作品在缅甸受到高度推崇,但是因为语言的问题,我们对之所知甚少。
 
所以,语言是了解另外一种文化很重要的工具。现在我们想要了解、学习和实践上座部佛教,首先必须要通过语言。语言必须透过翻译,这是第一步。
 
我们要感恩这几十年来,到上座部佛教国家去求法的前辈们,以及把上座部佛教作品译介成中文的大德们。如果没有这些前辈们的努力,我们现在很难有机会接触、学习到上座部佛教。因此,译介阶段是很重要的。
 
我们现在所能收集到、读到的南传上座部佛教作品,超过百分之九十是第三手资料。元亨寺的《汉译南传大藏经》是第三手资料,从巴利到日文,再从日文到中文。
 
缅甸帕奥禅师的系列丛书,也是从缅文到英文,再从英文到中文。阿詹查、佛使比丘的书,还是从泰文到英文,再从英文到中文。
 
我们中国人,就连想要接触第二手资料都很困难,这证明华人的上座部佛教还很弱,还不成熟。英文世界早在一百多年前,就已经对巴利圣典作了比较系统的翻译。
 
但是直到现在,中文世界还没有一套直接从巴利语翻译过来的完整经典,或者是一藏,甚至连一部都没有。
 
因此,我们所要做的弘法工作还很多,弘扬正法的道路还很漫长。这些圣典的翻译工作,对华人了解和修学上座部佛教是很重要的。
 
7.2 学习与弘扬完整的佛教:第二、对上座部佛教的学习要完整。这需要有一批华人在完整地修学了上座部佛教之后,出来讲经、译经、著书。
 
这个前提必须是要传统性的,而不是个人性、经验性和发挥性的。没有实际修行的上座部佛教,很快就会沦为学术化。
 
我们不需要培养出一大堆的学者来,出家人不需要做学者,出家人要做宗教师!宗教师除了要有一定的学问素养,还要有一定的修行,还要教导他人。
 
学者只需要埋首经典写书就可以。学者和上座部僧尼的最大区別是:学者既然要研究就要创新,要不断地发现新问题,从新的角度去提出新的观点,写一本新的书。
 
但是作为上座部学人,我们不需要创新,只需要把传统的东西学到家就很好了。同时,不但只是学习而已,还要去实践佛法。
 
我们从经典可以看到,佛陀从来都不会说:“各位学者先生们”,佛陀讲法的对象大多都是专业的修行人——诸比库。这证明佛陀说法的目的不只是为了学,还要实修。
 
修行是很重要的!唯有通过修行,才能真正落实佛陀的教法,才能实践佛陀的教法,才能体证佛陀的教法。我们现在要翻译与介绍上座部佛教,
 
并不只是为了让后人的书架上,多几本上座部佛教的书籍。假如是这样的话,我们也没必要花费那么多时间和心血去翻译。
 
我们为的是什么?是想要让更多的人,来学习和实践上座部佛教的教法,获得内心的清凉,获得烦恼的解脱,而不是书架上多几本书而已。
 
因此,学了还要修,修了也要学,学和修不能分离。对三藏教理的学习和对禅修(戒定慧)的实践,这两方面要相结合。
 
没有实修的教理会走向学术化,这不是我们要走的路;但是偏离三藏的实修,也会产生许多问题,它会使佛陀的教法慢慢地走样。
 
在泰国和缅甸,都存在着这样的问题:每当一位宗师出来的时候,会有很多人追随他,许多道场很快建立起来。但是等这位宗师去世之后,这些道场很快就没落了。
 
这些宗师普遍有个特点,就是他们讲经、说法、教禅,都是以他们的个人经验为主。他们讲的是个人的法,讲的是经验主义的法;
 
其禅法是以个人的经验发展出来的,其体系也是依靠个人的权威建立起来的。一旦这个权威中心倒了,整个道场就开始没落了,代表其个人的禅法也相应地衰败了。
 
但有些禅师或禅法就不是这样,当他们还在世的时候反而不一定出名,等他们去世之后,所留给后代的东西仍然受到重视。
 
例如缅甸的马哈甘达勇西亚多,从他的著作里看得出他连禅那都没有,但是他留给我们的作品却受到佛教界的普遍欢迎,许多僧尼都学习和参考他的著作。
 
这些精通三藏的长老们,把三藏里的传统精华介绍出来、发掘出来,等这些长老去世之后,他们的作品仍然照耀着世间,不会因为他们的去世,其作品就完了。
 
因为他们的法是三藏的法,是经论的法。只要佛陀的教法还住立世间,三藏就会存在,这些经论就会有价值。个人的东西不能耐久,只有个人出来才光芒四射;个人去世,光就暗淡了。
 
如果一个人不是依自己的光芒,而是依佛陀、依三藏、依佛教传统的光芒,这种光芒即使在他去世之后,仍然能够照耀着世间。
 
这也就是修行不能偏离教理、不能随意发挥、不能走向个人主义的原因。如果走向个人主义,你自己出来就产生你的禅法,他出来就产生他的禅法。
 
如果你的方法是错的话,你就带着大家一起走错、一起墮落。我们寻求一位导师,修学一种禅法,不要只是看到某些宗师个人的光环,就轻率地把整个身心和生命投入进去。
 
唯有其禅法依照巴利三藏、经得起经论检验才有保险。有些人说三藏只是佛陀的法,经典是死的,唯有通过自己实践,才能活出自己的法。
 
不是这样的!佛陀所讲的法就是为了实践,他是为了我们而说的,我们没必要另外再搞一套自己的东西。如果我们的东西跟佛陀的不一样,就把自己的东西丟掉,佛陀才是权威!
 
佛陀所教导的法,是其智慧和觉悟的结晶,难道我们的智慧还有可能超过佛陀吗?所以我们没必要再去搞自己的一套,没必要标榜自己、搞个人崇拜,我们能够做一名合格的佛陀弟子就不错了。
 
所以,如果想要让上座部佛教植根于华人区,让更多的华人也能学习和实践佛陀的教法,我们现在要做的是:
 
第一、自利,先让自己在佛陀的教法中找到立足处,获得法的利益。第二、利他,包括弘法,假如我们现在能够做的话就尽量做,如果不能够就做少一点。
 
7.3 僧信同心致力于佛教住世:作为佛弟子,我们能够为佛教所做的事情总不出两样:第一、住持佛教,第二、护持佛教。
 
对僧众来说是住持佛教,因为僧众是专业,除了修学佛法之外,没必要做其他的事情。护持的巴利语为anuggaha,意思是保护、资助。护持佛教是在家居士的责任。
 
在家人除了宗教生活之外,还有家庭生活、工作、交际、娱乐等等,不像出家人,除了宗教生活之外就没有其他的生活。
 
在家人的宗教生活只是生命的一部分,而出家人的宗教生活是生命的全部,所以出家人住持佛教,在家人护持佛教。护持佛教又有两种方式:
 
一、财物的护持,二、服务性的护持。财物的护持,是向僧众布施袈裟、饮食、住所、医药、日用品等,护持出家人的物质生活;服务性的护持是为僧众做服务,做净人,做各种服务性的事情。
 
佛教的住世,住持及护持这两方面都需要。如果只有住持没有护持,就好像一间学校只有校长没有学生,一间公司只有老板没有职员。
 
而只有护持没有住持也不行,就好像军队没有将领,群龙无首。所以,唯有住持与护持相互结合,佛教才能完整地保持和传承下去。
 
8. 结语与劝勉:《上座部佛教植根于华人区的三个阶段》这篇文章大家自己看,我在这里只是与各位分享一些心得。如果听了刚才的分享之后再来看这篇文章应该更好理解,我就不再重复讲这些了。
 
不过,我还是希望想要学习与实践上座部佛教的弟子们,眼光放长远一点,不要只着眼于现前。眼光放长远有几层意思:
 
第一、不要急功近利。我们刚才讲到,佛教传进中国经历了五、六百年才走向独立,假如我们现在能用一百年的时间,让更多的华人了解上座部佛教已经很不错了。
 
第二、修学上座部佛教要考虑佛陀教法的完整性,要上承下续。上承是继承两千多年来的传统;下续是要往后代传续下去,而不要让上座部佛教传统在我们这一代华人中划上句点。
 
我们现在也算是第一代,第一代做好了,后来的人将会很顺利。如果第一代人对教法已经扭曲了,后来的人将会很吃力。所以我们要看得更长远。
 
第三、现在越来越多人逐渐对上座部佛教感兴趣,所以有很多人已经去或者希望去缅甸、斯里兰卡、泰国求学、求法。
 
对于这些求法者,大致可分为两类:1、有机会前往南方上座部佛教国家求法修学,但他们毕竟是少数。
 
2、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华人区,只能短时间前往南方佛国,或者偶尔参加禅修营。这一类人占了绝大多数。
 
对这一类人来说,他们大多数还没办法投入时间去学习和实践上座部佛教,或者即使有机会短时间前往南方佛国求法,回来之后很快又被世俗生活所淹没。
 
难道这些人就不想学了吗?就不能继续学了吗?要学!应该学!也应该要让他们继续、深入!
 
让更多的后来人了解和深入上座部佛教的责任,就落在第一批求法者身上。还有一点必须考虑的是,虽然现在很多人到南传佛国去求法修学,但是他们总得落叶归根吧!或者说他们总得把所修学的法带回到华人区吧!
 
所以我们应该眼界放大一点。如此,上座部佛教在华人区植根与传播是迟早的事。我们在座的每一位,都可以随喜、参与、促成和支持这件事。
 
因此,我们现在和今后应该在三方面多下功夫:第一、译介经典与著述。第二、学习三藏义理。第三、实践止观禅修。做这些事情要有长远心。
 
要慢慢来,一点一滴地做,积沙成塔,集腋成裘,不要急功近利、急于求成。这样的话,就能让更多的华人接触和了解上座部佛教,继而学习和实践佛陀的教导。
 
今天,后学和大家分享到这里,希望大家多多指教!——玛欣德尊者  讲于台湾南传上座部佛教学院  第二期法工成长营  2010年3月1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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